文_马有福
那一年,我出席全国电视金鹰节。在长沙,那么多场合,无须递名片,许多人就冲我亮出他们亲切的笑脸,好奇的问候:青海来的?扎西德勒!
奇怪的是,他们看都不看我的身份来历,径自说起他们的旅青经历。什么夏都西宁的牦牛酸奶,波碧万顷的青海湖,云缠雾绕的祁连山,瀚海万顷的格尔木,神秘莫测的昆仑山,千里油菜花海门源等,一下子就像摆展览,把青海风物横在我们之间。甚至有人当场夸奖起来:天地有大美而不言,西宁称夏都名副其实。
就在那样的场合,我不失时机地推销起青海来:强烈的紫外线虽然晒红了人的脸蛋,但它却是治愈人各种心理疾病和皮肤病的天然良药。多少青海人在内地打工生病后,只要回到了老家,许多病便不治而愈了。
由一张脸引发的文化、地理讨论就这样成为这一届电视节上我们业余生活的重要花絮。其后,我越来越觉得,这是山川地理的微型版,一张脸里确实含着一方地理文化的全部精粹。人即地理,地理即人。
这些年来,青海下一代人脸蛋上的高原风光说消失就消失不见了。虽然我这样的人脸上被紫外线灼伤的痕迹依旧没有完全褪去,但与原先比,还真淡了不少。让我奇怪的是,我的两个女儿,则一个比一个白,已经找不出丝毫的高原红了。我的四个外孙,无论男女,偶或野游晒黑、晒红了一两天,只在家休息了一两天,睡一个好觉,也便恢复如初了。为此,有人戏言,青海的红脸蛋正在如高原雪线一样慢慢地在上升,说不定哪一天说没了就没了。
玩笑激起千层浪。忽然,听着或坐着喝茶的朋友们一下子就严肃起来了:青海之变,这容颜事大,其中原因到底应该有哪些?
于是,大伙儿七嘴八舌,再一次触碰这古老的高原大地。他们认为,主要原因还在于“春风飞度玉门关”,青海那么及时地赶上了西部大开发的时代列车,一下子缩短了与内地发达省区的观念距离。最难忘,风起中南海,青海得到的中央支持、全国支援何止一股又一股春风!上海、北京、天津、山东等多省多方位的对口帮扶,让青海长云下沉寂多年的雪山一座座应时醒了,六州牧区的医疗条件、教学设施赶上、甚至超过了全国。
帮扶之地广大农牧民的居住条件与原来相比真是天壤之别。东部农业区城乡居住条件普适性政策,让所有人家的居住条件上了不止一两个台阶。特别是上下水改造工程让他们不再去遥远的河边挑水,也不需要钻入冷风中如厕。只此一点,把人从严酷的自然环境中彻底解放出来了。
青海民生保障走在全国前列,昆仑丰碑一座又一座,数不胜数。
当然,大环境的巨变更是不能忽视的。西宁南北山由光秃秃的土丘变成了鲜嫩欲滴的绿色屏障。柴达木盆地的瀚海深处,一年又一年不断荡漾开来的绿洲,就像是那绿色的涟漪在不断拓展,还结出了成吨成吨的枸杞。青海东部农业区植树造林的面积有多大,谁都说不准。因为,几乎全覆盖了,这使多少干旱地区的雨水一下子那么丰沛,夏秋季节的早晨不时出现的雨雾连绵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起江南。这几年,祁连山国家公园建设,三江源国家公园建设,更是让有着东方小瑞士之称的祁连山周边地区气候越来越湿润了。
犹记得多少年的青海,庄稼人在晚上睡觉前的重要功课之一就是烫裂口。那时气候干燥,一到冬天,人不是被冻伤,就是手指关节被一个个干得开了口子。这使那些手无完肤的农人在睡觉前无一例外总点煤油灯,烤羊油消融,然后把滚烫油汁浇到裂开的关节处,以此润肤护肤,缓解疼痛。谁要是忽视了这一功课,一双手第二天就干不成农活了。正因如此,农人与城里人的最大区别,就在一双手。而如今,青海人开玩笑时虽然依旧以指头的粗细区分城里人和乡里人,但一双松树皮般粗糙的手,一双指关节上开满了口子的手却是咋看都看不到的了。
自信亦在一双手。青海姑娘手腕里的黄金和昆仑玉镯让那一张肤色变白变亮的脸更是自信满满。万里江山一张脸,就是这张脸把青海拉面馆开到了全国各地,也把青海的地毯、大美河山、农副产品、光伏产业、盐化工业,一次又一次推向了世界前台。
(来源:中国作家网)
关于中国残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