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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手心的爱
作者_江苏省南京市鼓楼区 吴瑕
因为我的双耳16岁因为药物中毒重度耳聋之后一直充耳不闻,过滤了很多华丽的词藻,隔开了有声世界的优美乐曲,也让很多动人的话语失去了煽情的舞台。身边的人为了和我沟通,都是用文字交流。方便的时候,用纸笔,不方便的时候,用手指左右开弓。右手食指当笔,左手手掌当纸。我的家人如此,朋友如此,我的爱人也这样。本来我家老杨的文化低,因为和我交流,字越写越快。我的孩子从小就看到我们两个这样交流,不到一岁的时候就会效仿。在自己的手心对着我用右手食指乱划,逗得大家哈哈笑。
孩子大了些,就会和我用手势交流。无师自通地比划吃喝睡,要吃什么,就比划出食物的形状。我不理解时,会拉着我的手让我跟他走,找老公,让老公用文字翻译出来。
后来,他上学了,就和我写。不会写的字用拼音标注。因为和我沟通,孩子的字学得快,能巩固。我说的带地方口音的话,他也能懂。带他出去玩,一上车就用手指写在我手心,问我有几站路?调皮起来时趴在我的怀里,用手指在我的脸上写字,写小吴坏蛋。
现在,我下班后,就是看他写作业、写日记,读课文。还从网上载些作业让他做。做好了,就和他说话。他和我写,写在手心。有时候,他和老公都在手心写,他一定要我看着他写。老公就笑。
有电话打过来,老公接听。他就写着告诉我是谁打来的,说了些什么。
很多听障者都是沟通问题,存在着很多的障碍。很多聋人对外界情感淡漠。因为和家人、社会沟通太少所致。在缺乏关爱的生活中看不到希望,难免灾心理上自暴自弃。
和我们这种聋人沟通,的确需要耐心,需要有爱做底色。有时候我看到老公和我写,和老公的家人发信息交流、我的朋友和我网上聊天交流,感到的都是他们的耐心和爱。不因为我的接受难而放弃交流。现在,我的小孩子也学会了和我写着交流。用手指把没有颜色的笔用爱作色,左手掌和桌面、书页上都是可以作色的纸。那些字没有颜色,却有爱的热度,在我的手心横竖撇捺着点点滴滴的温暖,说着生活的大事小事。突然觉得,他们写在手心的其实都是爱呀!
饭桌上的教育
生在乡村,出生时还未改革开放,农业的父母亲辛辛苦苦除了收个仓满坛满后,积蓄不到多少钱。节俭惯了,对吃不挑剔,餐桌上都是自己作务的几个时令蔬菜。
除了请客吃饭做酒,基本上不怎么买猪肉什么的。后来日子好过了,家门口就有菜市场,菜场习惯了天天早上去一趟。小时候吃肉不多,鱼却吃的多。我们村后有一条河,处在水系发达区,是出名的鱼米之乡。我哥哥喜欢捉鱼,村人通过捉鱼来满足农家小子的成就感。哥哥还会带上我一起钓鲫鱼,黑鱼,会捉鳝鱼,会逮泥鳅,所以我们家里鱼吃的多。
有一次外婆生病,爸爸买了3斤肥膘,炼猪油后烧青菜给外婆做小灶吃。面对我们兄妹几个,外婆哪里吃得下,才吃了几口,就让我们吃。我们故作姿态低推让几句,还是吃得满嘴冒油。爸爸当场教训我们,教育从饭桌的讲故事开始。
先将范仲淹划粥,意思是过日子要有计划,又教我们背: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我们自觉把饭桌上老是咸菜主打的抱怨咽下肚,开始接受那些辣萝卜、酸白菜、剁椒、霉豆腐的大摇大摆着入侵喉头。我们要用实际行动来表明自己能吃苦的,父亲的教育记载心里。自今我们家的兄妹几个都不挑吃穿。
父亲没有很高的文化,却在一家人团坐的饭桌上餐餐和我们说古论今,说和吃相关的故事、趣事。平凡人家的晚餐桌因此充满了浓情蜜意。因为那些故事我们懂了爱惜粮食,保持了不挑吃,不在菜碗翻检的文明吃相,也纠正我们小时候吃饭也唱歌和狼吞虎咽的不健康进食的现象。
那时候因为清贫,父母亲在分田到户后天天泡在责任田里,用虔诚感化上帝多恩赐一些收成。后来我们大了,我读中学远了,中午不回来吃饭,爸爸和哥哥在家做副食品,自己去卖,中午也回不来,一家人的交流只能在餐桌上。晚餐时分时我们一家的幸福时光,那时候我们都是平等交流,爸爸还记住了我到几个同学的名字和住处。
常常在黄昏,停电时用煤油灯,我们一家围坐在简陋的餐桌边,就着几样并不丰盛的小菜,听父亲讲那些生动、精彩的故事。除了和吃相关,还有历史人物,说陈毅将军的诗,赏析背诵毛泽东的诗词,评论一下湖北大鼓,说说湖北的小吃,夸夸应城的土特产。我们家湖北应城的,有七仙女和董永的传说,有闻名世界的盐海.石膏和温泉,很多的故事并不是很精彩,却拓展了我们的视野。生活常识我们比同龄人知道的多。比如猜谜,我们兄妹几个都是好手,记得好多谜语,记得好多名人轶事。那些丰富曲折人物,随着日渐丰富的餐桌和香饭淡菜,伴着乡村的质朴,渐渐地浸入我们的肺腑。滋养我们的心灵,影响我们的人生。现在回想起来,那幸福真的很简单。
婚后在老公家的餐桌上,我只做一样就是闭嘴吃喝.由婆婆和老杨说鸡鸭猪狗,说村里的人和事。有了孩子后,在我们小家的饭桌上我开始和孩子娓娓相谈。复制我小时候餐桌上的幸福时光,桌上虽不是从前的清贫,很丰富了,但那些故事、语气、气氛却代代相传。
在日日相逢的餐桌上,就在寻常的碗盆之间,那些言语和故事,无声地凝聚了浓厚的亲情岁月,和日日见长的智慧一起进入五脏六腑,奠定了我们的一生。
立夏,吃馒头的时候
在我家湖北应城那边的乡村是种双季稻和油菜麦子的。5月份,大麦小麦已经进了仓。节令立夏一到,白天很长,午餐和晚餐间有些饿。在那个年月没有零食。正在长身体的我们老是觉得饿,母亲就用小麦磨成面粉,做馒头我们吃。
记忆中的馒头是黄色的,没有食品添加剂,味道质朴纯正,能吃出麦子的味道。晌午,午觉醒来,馒头已经蒸好了,放在筲箕里,用纱罩着。抓一个大口吃下,就不觉得饿了。那馒头都是烧饭的大锅蒸的。吃过午饭,母亲就开始忙碌,揉面团,切小块揉成一个个再等着醒面,然后入锅蒸。锅底子放些适量的水,生馒头贴了两圈,如现在的烧饼般。我们负责添柴,馒头蒸熟了,再捂会儿出锅,就可以吃到带锅巴的馒头了。
除了馒头之后,母亲还会用小麦换些面条回来,我们要饿急了就下面条我们吃。有时候也做手工擀面,我们一个个放开肚皮吃,都长得壮实。母亲最大的幸福,就是看我们大口吃饭,大口吃馍,日日拔节。邻居说母亲把孩子的胃伺候得好时,母亲说他们正长身体不吃饱哪行。
因此,父母在河滩上开了一些荒地,种上麦子,芝麻、黄豆等旱庄稼。每年立夏前,我们把成熟的麦子拉回家。
地里的麦子笑眯眯的站成一排,身披金色彩带,在燥热的空气中。我们一家把汗水洒入深情的土地。天不亮我们一起出发,手提锃亮的镰刀,奔向成熟的麦田。父亲把麦子打捆,挑到路口。我们兄妹几个用板车拉回家门口的稻场。然后在稻场上把麦子散开一把把摆成圆形,母亲吆喝着牛,用石磙碾,碾好了,抖去麦草,再用梿枷把没有分离的好麦秆麦穗打一遍,金黄的麦秆立在一边,中间是晾晒的麦子。那几天,父母忙得很晚才能休息,却不让我们帮忙。父亲蹲在麦子旁,抓一把麦子,粒粒饱满对母亲说:孩子们又能多吃几个馒头!人家的馒头都是限量的,我家是则由我们吃饱吃够,母亲一笑,是啊是啊!父母文化不高,用自己的方式爱我们!
后来,长大了。报纸上说面食吃多了影响智商。本来智商就低的我骇得不敢吃面食。偶尔还是吃老公包的水饺的,挂面是不吃的,馒头也不吃。又看到报纸上说多吃蔬菜水果好,就跟风多吃蔬菜水果,我的智商还是低的,并没有因禁食面条而提高。
每到立夏时,我就想起家乡麦子黄了,父老乡亲又在吃馒头了。立夏时,我就想起母亲做的馒头,想起故去的父母亲。似乎我的生命是母亲用她自己种的麦子换来的面粉,做成的馒头滋养大的,似乎是馒头打下我茁壮身材的基石,让我的生命一直流淌着馒头的憨厚、朴实、纯净和坚韧。
清明节,我的父亲
小时候,总是敬畏着父亲。因为他会拿毛栗子吓我们。我的父亲和其他的父亲不一样,我们从小还没有识字,就叫我们念《教儿经》,<增广贤文>,要我们兄妹几个按照吴家家训去遵守。其实,家训都是他自己起草的,大伯家没有那么多要遵守。我家家训条例里大到客人来了不得人来疯、不得插话,要端茶递水。小到日常行为,吃饭饭粒拨干净,吃相要斯文,餐桌上不得唱歌。不挑吃穿,不得用脚后跟关门,不得和人吵嘴,打架是万万行不得的。有道是君子动口,小人动手,退一步海阔天空。还有林林总总的行为守则,都得遵守,不然家法伺候。不过,父母是不打我们的,就是惩罚我们干活,罚站,不准动。大伯家的孩子因此就取笑我们。
不过,父亲的家训还是有用的,严厉到不给我们变坏的机会。我们家吃饭都是一家齐了才一起吃,虽没有多少菜,却很有同甘共苦的意味。大伯家不要家训,后果是3个儿子成年后老是吵架,还动了手很多次,兄弟反目成仇多年,现在也老死不相往来。
父亲的一生也很苦,比共和国还大了10岁的他,很小的时候,奶奶就去世了,兄妹5个爷爷一个人带大。从小父亲就像教父一样,宽以待人严以律己,热心肠,肯帮忙,和人交往肯吃亏,在大队部、生产队里任了很多年的队长职务,没有为家里捞一点好处。土地承包后,种了很多地,肯出力种地,地也出力回报。每年能卖很多粮食和其它农作物,很能让邻居眼馋。改革开放后,农闲他就出门做小贸易,为家里我们兄妹几个的学杂费和人情往来穿街走巷叫卖各种农村家用商品。我们家里负担重,爷爷都是在我家养老,外公也是在我家养老,父亲从不抱怨什么,言传身教我们孝敬老人。80年代初,就翻盖了砖瓦房,用上日光灯,说我们写字多,煤油灯不亮怕坏了眼睛,母亲也要在灯下做针线活。
父亲没有什么文化,只上过几年私塾。在那个年代还是有用的,在供销社干了很多年,后来兴下放,他就自己要求回农村了。要不然,他也是能拿退休金的人。对我们的学习,他很看重,我们兄妹几人的珠算都是他教会的。只是哥哥姐姐的算盘打得好,我小,又笨,只会打加法。
在我们成长的过程中,父亲花了很多心事。小时候,他带我们上街,要走好远,还背我们。教会我们认识地名、这是哪个村、过了这个村再是什么村。每个村有什么特点。上街教会我们学着待人接物,操练口舌。我家兄妹几个都很上进,不打牌赌钱,不抽烟喝酒,不说人长短,都有技艺在身,他们成家后都在镇上买了房子,安了家。两个姐姐就是自己有了小孩,回到娘家里,在父亲面前还是很怕很敬畏父亲。只是我的病情让父母亲愧疚了一生。那时候,他急了,什么地方可以治病就去什么地方。找了很多专家,走遍大江南北,寻访了好几个气功师,让气功师发功我,还有中医,吃了很多中草药,吃到吐。武汉的大医院都去过了,河南、山西、都去了。一路断肠天涯。父亲还悄悄地去寺庙烧香,就是为了我的耳聋求神,他也不相信迷信,但没有办法治好我的病.
我们“一朝羽冀成,引翅不回顾”后,父母亲留守在家,看护哥哥的孩子。晚上天天在家捧读圣经,练练书法。66岁的父亲在春暖花开的季节里走了,离开了他宠爱的孙子们、离开了他的圣经、离开了他相守一生的土地,在哥哥的臂弯里停止了呼吸,兀自去了天国,追随4个月前去世的母亲去了。从此,我就成了没有父亲的孤儿。
在南京,每个父亲节看着同事忙着买节礼,我只有眼热的份儿。看着那一个个让人敬佩的老人,我就想起父亲。不在年轻的我,想起父亲依然会泪落如雨。
清明节快到了,父亲您在天堂能感受到女儿的思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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