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刘丽波
朋友,你走过山路吗?特别是,在黎明前最黑的夜色里,你也走过山路吗?
上世纪七十年代,有一群孩子,他们曾每天这样翻山越岭去上学——他们是我母亲教过的一个班的学生,那所学校叫刘家窑公社学校,公社所在地叫蓝旗窑大队。听听地名,就知道这地方是山区,而且是那种缺水缺绿的山区。他们的父亲,社会地位最高的是公社干部,大多数是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他们路途近的每天要走几里山路,远的要爬坡上梁走十几里。十几里,那可不是平坦的柏油马路啊,就是让成年人每天来回爬几座山,也会很累很累吧,何况是孩子!然而这个班的27个孩子做到了。
母亲教过的学生数以千计,可令她最难忘的是这27个孩子,在我母亲的眼里,这27个孩子是她教过的最好的学生。许是苍天也不忍心驳斥一位老师对学生的赞美吧,后来听说这27个孩子差不多有一半考上了大学。前不久,一个在加拿大定居多年的学生回乡探亲,几经打听找到母亲,和母亲通话,说下次回国一定要来看望启蒙老师,让老师看看,还能认出他吗?……
母亲对学生能走出大山,走向世界,好像并不感到惊讶,我甚至觉得这是她预料之中的。我问母亲:您认为那个班的学生是最好的学生,是不是因为他们天赋很高?母亲摇头。我感到了惊奇。他们既不是天资聪颖,起跑线还在深山里,可他们越走越远,这显然不是凭“拼爹”。凭什么?我思考。
我想象,一个孩子天没亮就独自走在崎岖的山路上,望着前方一座座等着他翻越的山,他没功夫哭,也顾不上喊累,因为他得把力气用在走脚下的山路上,他得留神路上的荆棘,得注意脚下的沟沟坎坎。一旦他走得慢些,就要迟到了。但,就是在这样的艰难前行中,他成长了。他跌过跤,但爬了起来;他崴过脚,但拄根树枝,继续走……
这些孩子童年的求学经历难道不是人生的首次挫折吗?这样的挫折,在他们的心灵种下了坚韧的种子。那一颗颗坚韧的种子在心田萌芽生长,长势旺盛,从内而外,成就了立于天地间的人格。正因为他们有了童年的艰苦磨砺,后来,再遇挫折,他们会说,这算得了什么!困境中,他们会说,没有过不去的坎,总会走出去的。
有种“挫折教育”,从字面上就可以理解,培养孩子,不能让孩子做温室里的花朵,经不住风吹雨打。据说如今还专门有种夏令营,就是把孩子放在自然生存的环境中锻炼,也就是故意弄点困难让他们去战胜。美国芝加哥大学对学生的基本要求是——做困难的事。困难就像试金石,你经受了困难的考验,就可以骄傲地说,我是真金不怕火炼!
我们盲人,不用专门去接受挫折教育,盲,就是人生的一大挫折。从我们成为盲人那一刻起,困难也就接踵而至。但只要我们走过了,把困难一个个解决掉,就有资格说:我克服过困难,以后也再不惧怕困难——因为正是这些困难,磨炼了我们的意志,强壮了我们的身心,让我们能够从容地面对眼前一片漆黑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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