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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教园地 “我宁愿痛苦一回”

2021年01月28日 来源:盲人月刊

山东省泰安市特殊教育中心 刘泰

“老师,太阳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我记不清面前这个全盲的孩子站起来问过我多少次了,只觉得他有点唠叨,啰嗦得有点不讨人喜欢了。

怎样跟他解释呢?能用的比喻我都用上了,“太阳像吃饭用的圆盘子,但能发光发热”“太阳像学校食堂里刚出锅的烙大饼,又热又暖和”“太阳像隔壁药材技师学院里同学们打的篮球,又大又圆”……但无论我怎么说,他还是一脸的疑惑。我知道,他或许已经明白了太阳的大小,还有发热发光,但他想象中那么大的圆球挂在天空不掉下来,而且还转呀转的,还是很难理解。

这是我参加工作后的第一堂公开课,除了课堂上这八个孩子,还有六个资深“专家”在听我的课,我们的校长也在内。此时他们都抬起头来注视着我,目光如炬,我感觉到了灼热,心中焦急不安。因为这堂课是学校对我讲课质量进行鉴定的一堂课,我竟然被这个小家伙“纠缠”上了,我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此时此刻,我不能再给他解释下去了,因为还有好多授课内容没有完成呢,而且下课时间快到了。

果然,课后召开的意见反馈会上,大家对我的鉴定评语有这样几句话:“……不能随时为学生释疑,应变能力差……,比如无法让学生对太阳的概念有较好的感性认识等……”当时我的头顶上真像顶着一轮灼热的太阳!

全都是因为那个小家伙,还有那可恶的太阳。

我于是特别关注起这个叫董辉的小家伙来。是的,他是与我1995年同年来到这所盲校的,我参加工作的九月,他被他父亲送来,而且成为我担任班主任的班级里八个学生中的一个。他是先天失明,我记得他那个矮小干瘦的父亲送他时,垫起脚,把嘴凑到我的耳朵跟前,轻声告诉我:“这个孩子真是没见过世面的,谁也不认识,啥也不懂,请老师多担待点……”

当时,这个叫董辉的孩子一脸茫然,侧歪着头,听不远处传来的凄婉的二胡声,嘴角一撇一撇的,像是在用手抓捏着什么似的用着劲。

但是现在,当其他同学都明白太阳是什么样子,而他却仍一无所知的时候,我却忽然觉得他很幸运!想想看,一个人,如果给他蒙上眼睛一小时,二小时,三小时,让他看不到身边这个斑斓的世界,他会是什么感觉!我任教的这个班里,除董辉之外的其他同学,都是从光明绚丽的世界坠入黑暗深渊的呀,这其中的反差和痛苦岂能言表?

对于董辉,我后来忽然明白了:对于一个从未见过的东西,别人怎样描绘,也很难具象理解。董辉或许早把太阳想象成一张扭曲的马脸,在类似床单的天空中滚过来滚过去。无法想象太阳的样子,能怪他吗?不能。

当太阳在天上滚来滚去的时候,日子便如过隙之驹,匆匆忙忙半年过去了。按照德育为首的教育方针,我常把自强不息的教育内容贯穿到课堂中来,很自然的,海伦·凯勒的奋斗事迹便成为我给学生常讲的内容。《假如给我三天光明》里的故事,我给他们读过好多遍,这一次我读完后,引导他们谈谈感受。

“与海伦比,我认为我是幸福的,因为我曾经见过光明,我很满足!”王芬同学一脸激动地说。

“我要把我过去见过的东西永远记在心中,努力不忘掉它们。”罗文章有点动情地说。

“你们曾经痛苦过,彷徨过,失意过,绝望过,但这些都过去了,珍惜今天和明天吧!”我说。

“可是,如果能让我看见周围的东西,我宁愿痛苦一回!”小小的董辉坐在座位上,淡淡地说。

我的心为之一颤,愕然地注视着这个八岁的盲童,无言以对。

弹指间25年过去了,许多事情都随时间的流逝慢慢淡忘,可那堂公开课的“太阳事件”和董辉的“我宁愿痛苦一回”却深深烙在我的心中,挥之不去,无法磨灭。

让我懂得,作为一名特教工作者,不能游离于盲童的心灵之外进行教学,不能只是做一些形式上的工作,而应走进盲童的世界,触摸他们的心弦,与他们感同身受,倾尽所能,带着盲孩子去领略四季的变换,去穿越拥挤的人潮,去带着他们阅读浩瀚的书海……让盲童真切感受到,这世界宛如就在眼前……(责编:刘一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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