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摄影_ 本刊记者 张西蒙
5年前高速公路上的一场交通意外,让潘静的舞蹈梦支离破碎,医生告知她恐怕下半生要在轮椅上度过时,她当场泣不成声。不仅是她,这场意外对潘静父母的打击同样很大,生怕女儿即便捡回一条命,心理上还是会留下问题,所以对她呵护有加,基本上事事代劳。
潘静出院后,纵使万般不愿,生活还是要继续,家人陪着在一个国际博览会上选购轮椅,一位老伤友向她的父母介绍“希望之家”,专门帮助脊髓损伤患者做康复的机构。
“希望之家”的一期康复课程容量是20名伤友,老伤友带新伤友。住在上海阳光康复中心,就像大学宿舍一样,两人一间,新老搭配。初来乍到的潘静作为一家人的掌上明珠,在受伤后成了重点保护对象,“家里来了四个人,屋子里睡不下,他们有的还睡在走廊上。”
潘静自驾归来后,给希望之家的伤友们分享自己这次旅程的经历,鼓励伤友们出去
走走看看。
“每天会有一个时间,大家可以相互分享自己的经历、感受,我就是想把自己的悲伤说出来,因为我觉得和同病相怜的人开口他们能感同身受。”在好几次都没说话只是聆听的情况下,经过负责人解海霞老师的引导,潘静终于鼓起勇气开口说话。
真正下定决心走出来是在潘静接触到一名年轻伤友之后。这名伤友受伤程度较重,连手的张力都没有,“那时我每天还是被父母推着走,他都可以自己划轮椅了,手掌磨破了,还坚持自己来,还自学考取了会计证书。”
要强的潘静下定决心想看看自己可以做到什么程度,于是开始认真上课,虚心请教,学会怎么起床,怎么从床上到轮椅,怎么划轮椅,半年时间她完成了从自我封闭到重新自理的蜕变。
“那时候我断食,开始自暴自弃,解老师来劝我,我都听不进去。”潘静回想起自己最初受伤时的感受,母亲的激励给了她很大的力量。“我妈的性格特别开朗,我受伤两个月的时候肺里还插着管子,身上吊着盐水,坐起来都不行,我妈把病床摇成45度,让我帮她包饺子,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伤得不是那么重,还和以前一样。”潘母一直以这种状态,把坚强揉进潘静的生活里。
第一期课程结束后,解海霞觉得潘静可塑性强,还有进步空间,建议她进提高班,在提高班里,伤友们学习的是轮椅出行和融入社会。“当时我觉得这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第一要接受别人异样的眼光,第二万一碰到麻烦我们无能为力。”
解海霞要求伤友们模拟坐地铁、去商场、和别人交流再回来的场景,并且实地演练。“在这个过程中,正好解老师要拍一个关于脊髓损伤患者的宣传片,让我做女主角。”
2014年底,在解海霞和潘静的努力下,上海阳光康复中心希望之家有了自己的
艺术团,从最早简单的唱歌跳舞到现在中国舞、拉丁舞、爵士乐等元素的加入,
潘静一直在寻求多元化的发展。
2017年8月,潘静和父母自驾至青海湖旅游,“我爸因为我的事心理阴影比我还大,
不敢开高速。”司机的“重担”落在了潘静身上,她也乐在其中。
宣传片完成后,伤友们要做汇报演出,潘静提出在轮椅上再跳一支舞的想法。解海霞找了多名舞蹈老师,都在看到坐轮椅的潘静后表示无能为力,“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愿意尝试指导我们的老师。”
一看这事有戏,潘静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挑选了6个伙伴,刻苦练习。在舞台上,她完美演绎了自己坐上轮椅后的第一支舞蹈,“对我来说,意义非凡”。台下的伤友看了,也生出震撼:即便坐轮椅,也可以跳舞。这一刻的潘静,已经真正地走了出来。她不知道的是,自己也慢慢成了别的伤友心中的榜样。
2014年底,在潘静和解海霞的努力下,阳光康复中心成立了艺术团,以潘静为首,20个年轻人加入了进来,“从最开始简单的唱歌跳舞,到现在我们有中国舞、拉丁舞等不同的元素,尝试后发现,我们都是可以做到的。”如今潘静作为团长,排练的要求越来越严格,团员们乐此不疲。
因为车祸造成损伤的潘静,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还能再度驾车,并且完成一次7000多公里的自驾游。她在“希望之家”看到很多男伤友考取了C5驾照,可以到处开车自驾。喜欢开车的她也萌生了重新握上方向盘的念头。由于C5驾照考点很少,潘静等了八个月,然后用两个月时间拿到了驾照。
2017年8月,潘静偶然间看到微博上的一个“网红景点”——青海湖的“天空之境”,在她的软磨硬泡下,父母终于同意驾车去旅行。母亲不会开车,“我爸因为我的事心理阴影比我还大,不敢开高速。”司机的“重担”落在了潘静身上,她也乐在其中。在这13天的旅程里,潘静途经很多的服务区厕所都是无障碍的,景点也都免费,“其实我们国家对残疾人的优惠政策已经很完善,很多伤友不愿意走出去,觉得外面不开放,我的亲身经历证明不是这样的。”
事实上在潘静之前,上海阳光康复中心就走出了一个“明星”伤友——王丰。2013年,王丰从这里完成康复训练后来到北京,和美国人“老谭”一起创办了“手摇中国”,已经用手摇车完成了从云南到北京的创举,几年来已经“摇”过了大半个中国,成为脊髓损伤患者心中的大神级人物。
潘静能够走出来,她最大的支撑除了来自家人,还离不开解海霞的悉心指导。“我一度觉得自己是一个病人。到“希望之家”后解老师让我明白在这里我的身份不是一个病人,而是一个学员。”最开始锻炼出行的时候,爸爸妈妈三姑六婆一家人都在潘静后面跟着,生怕她出一点意外,解海霞让他们安心等待,不要给予过多呵护,几次下来,潘静才可以不借助任何帮助独自出行。
和潘静一样在康复中心任职的还有一名伤友,“她和我一开始一样,不愿意说话,我也没有刻意开导她,她见我每天都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就主动问我,我把自己的经验告诉她,对她的影响蛮大的,我特别有成就感。”潘静身体力行地向伤友们证明着,即便是折翼的天使,也要爱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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